（原刊於信報財經新聞 A19 EJ GLOBAL plus ）

1月30日，歐洲議會通過英國脫歐協議，英國與歐盟40多年的「婚姻」終要結束。大部分人還未感受到這場離婚的痛楚，因未來一年還是過渡期，期間除了英國的歐洲議會議員失業外，一切如常。

若說公投後三年多的擾攘如分居鬧劇，雙方爭吵過、商議過、挽留過，如今就是認清要分開的事實，對簿公堂，爭撫養權，爭身家的時候。

須知道，1月通過的脫歐協議圍繞雙方公民的權益、英國對歐盟剩下的財政義務和北愛爾蘭邊境三個問題，只有最後一個有較大爭議。但如今雙方要在剩餘約十個月的過渡期內，敲定貿易、安全合作、司法等各方面的細節，每樣都涉及各自長遠的國際利益，說這是「不可能的任務」雖不中也不遠。同時，英國須趕於年底與其他國家商討貿易協定，因現有待遇將隨歐盟成員國身份一併失去。

雖然約翰遜堅稱過渡期有足夠時間，但講就容易，單是貿易一環已叫人頭痛，它涉及最具爭議的關稅和單一市場問題，而且歐盟一向為各個產業訂下嚴格繁瑣的標準，英國要就她最關心的金融服務業，以至漁農、食品、醫藥、航空等產業的標準重新與歐盟商討，會是何其浩瀚的工程？他提倡「加拿大式脫歐」，觀乎加拿大與歐盟的協議，可是談了7年之久，雖則加方不必遵守歐盟的貿易規則，但相對貿易額和範疇就遠遠少於英國與歐盟現有的規模。

何況，英歐有着根本性矛盾。約翰遜一直以貿易零關稅零配額為談判目標，但強調不會再受歐盟約束；而歐盟則堅持單一市場的完整性不容妥協，若英國不遵從其規定和商品標準，就不要期望有零關稅零配額協議。

面對此僵局，有英國官員透露約翰遜已有保主權棄貿易優勢的最壞打算。若這不只是放風的狠話，除意味英國經濟將面臨重大打擊，也代表約翰遜終有腳踏實地的覺悟。分手有陣痛在所難免，認清眼前可行選擇未嘗不是好事。

話語權削弱英歐同是淪落人

不過，他做了如此大的讓步──為保持北愛爾蘭和愛爾蘭的軟邊界，也為歐盟堵塞英國未繳關稅的貨物經北愛流入的漏洞，竟讓北愛沿用歐盟關稅區和單一市場的規則，司法最終決定權也歸歐洲法庭所有，而反與英格蘭有不同的海關安排；高呼主權重於貿易卻自行破壞「一個聯合王國」的原則，親手推蘇格蘭獨立和愛爾蘭統一運動一把；若此時更要放棄爭取零關稅零配額協議，不是比被他狠批的文翠珊更軟弱嗎？

再說說歐盟。不少人視脫歐為英國自討苦吃，離開歐盟這大靠山，一直以「睇英國點收科」心態來看脫歐。其實要分手歐盟也很傷，英國是其第二大的金主，歐洲經濟和財政政策研究中心一份報告推斷，歐盟失去英國的資助，每年將新增約100億歐羅的資金缺口。而雖然民調顯示68%受訪成員國公民認為國家受益於歐盟，但脫歐潮會否出現始終須視乎英國與歐盟以後各自的表現。再者，歐盟也滿手難題，歐債及難民危機的手尾；因而延伸的右翼抬頭和「非自由民主制」思潮；還有一體化的混亂與停滯，缺乏軍事力量而帶來的安全問題，各國人口老化，與美國開打貿易戰等內憂外患。

諷刺的是，歐盟和英國不論一起還是分開，都面對相同危機，就是被邊緣化，在國際舞台上的話語權和重要性變弱。英國和歐盟任何一個成員國都不再是強國，從抗衡華為、伊朗核協議、中東和平進程，以至自由貿易、氣候變化等議題上，都可見她們在中美博弈的風浪中難以選定一邊站，又無力影響大局的尷尬，這是一起或分開都改變不了的。分手既已成事實，化痛楚為提升自己動力更好。英國當務之急是逐一落實自貿協定，歐盟則須決心改革，且看脫歐能否為各自裹足不前的困局帶來點刺激吧。